锐评：低头族不分男女老幼。就像爱美的姑娘离不开小红书，年轻人离不开吃鸡和《王者荣耀》，中年男性的手机上，棋牌游戏是刚需。这是一个遍地黄金的产业。

文/ 郑栾用遍地黄金来形容棋牌游戏，并不过分。这个领域里，腾讯曾用模式相似的QQ游戏大厅打败了业界老大联众，依靠的就是QQ为它积累的大量用户。自此开始，“腾讯式”山寨一度让中国互联网业界敢怒不敢言，引得360创始人周鸿祎和腾讯正面交锋。棋牌游戏就像一个存在于传说里的古战场，你以为这里满是腐朽的枯骨，但春风吹过多少年后，这里的花草反而比别处更茂盛。明面上是腾讯的一家独大，背后却是超高的毛利率和源源不绝的现金流，即使只分到一点皮毛，都是不小的肥肉。这个行业里涌进了不少上市公司和估值达到独角兽标准的企业，甚至人民网都撸起袖子上阵，投资了一家企业。

毛利率堪比茅台的地方棋牌

今年商业财经领域最热的词莫过于“五环外”和“下沉市场”。拼多多崛起之后，几乎所有的互联网人都在焦虑，焦虑于自己对四五线城市的了解不够，焦虑于自己的产品赶不上这班流量末班车。在这一点上，棋牌游戏公司是行家，它们做得比拼多多还接地气。为了服务好中国不同省市里每一个县域的用户，有些专做地方棋牌的公司开发出数百款麻将。7月4日，棋牌游戏公司家乡互动正式登陆香港联交所主板。该公司曾于2018年递交招股说明书，但未能成功上市；今年3月27日，家乡互动再次递交上市申请，于不久前获得通过。上市首日，家乡互动的股价大涨63%。家乡互动的主要产品为各类本地化麻将及扑克游戏。目前，家乡互动提供72个移动应用程序，其游戏组合包括500多款手机游戏产品，其中包括469款本地化麻将游戏版本、34款扑克游戏版本及5款休闲游戏。这些棋牌App开发难度不大，美术素材可以共享，规则只需要小幅改动便能适应不同省市的地方规则。即便如此，能开发出400多款不同规则的麻将也是很拼了。在棋牌游戏这个小行业里，广撒网就能多捕鱼。根据家乡互动的招股说明书，这家公司2018年总营收5.02.亿港元，净利润2.89亿港元，利润率高达57.6%。也有棋牌游戏公司，专攻某一省内的麻将。同样在7月4日，另一家地方棋牌公司中至科技也向港交所提交了上市申请。中至科技去年的总营收为1.24亿元，毛利率高达91.7%。要知道，以高毛利著称的A股股王贵州茅台，去年的毛利率也只有91.4%。
中至科技的主要产品是江西省内各市县的麻将。它的过人之处在于，把地方棋牌细化到了县一级，把江西全省吃了个透。江西有11个地级城市，中至科技全部覆盖。江西还有100余个县，中至科技覆盖了其中的60多个。仅仅是地方麻将、扑克游戏，中至科技就开发了131个不同版本。
地方棋牌最大的特点是熟人游戏，亲友之间通过微信群组局，然后进平台游戏。中至科技几乎不会在线上做广告，它的营销方式是线下广告牌，在街头临时设立宣传点，甚至是派发传单。中至科技的主要收入通常来自房卡销售，简单来说，它就是一种通过熟人关系链层层代销的模式。一级代理以非常高的折扣买下大批房卡，再加价一定比例卖给下家，如此可有多层分销，每层都可获利。进入2018年后，相关部门加强了对房卡模式涉赌的监管。2018年9月，腾讯旗下主要棋牌类游戏全线下架房卡模式，还无限期关闭了“天天德州”。这款游戏在微信游戏畅销榜上排名棋牌类第2，仅次于“欢乐斗地主”。今年5月，江西省横峰县人民法院的一份刑事判决书显示，2017年上半年，一位名为林超的用户组建了多个微信群，召集70多人在微信群中利用“中至麻将”App打上饶麻将进行赌博，并从中抽头渔利，构成开设赌场罪。事实上，购买房卡后，只要绕开平台监管，通过微信、支付宝等进行转账，平台方只能在收到举报后对相关账号进行封闭。大批地方棋牌平台上，究竟有多少涉赌行为，目前还很难估算。记者采访到一位地方棋牌的忠实玩家周先生，他向记者透露：在很多地方，曾经屡禁不止的线下赌场已经纷纷转移到线上，利用微信群和棋牌游戏平台进行活动。“房卡等于我们平时打麻将的茶钱，但是你想想，打麻将哪有不来钱的？90%以上的牌友都是通过微信转账的。”周先生告诉我们，去年春节，他通过朋友介绍加入当地麻将微信群，半个月之内就输了1万多元。据他所知，输赢超过10万元的牌友不在少数。这也是棋牌游戏公司面临的最大风险。除了中至科技和家乡互动，今年4月16日，国内第三大斗地主系列游戏开发商及运营商禅游科技也在港交所正式挂牌上市。监管的利剑之下，棋牌游戏企业扎堆赴港上市，这样既能把投资者拉上船，还可以提早变现，规避风险。

争相入场的上市公司

如果说营收不到10亿元的地方棋牌游戏平台们还有些上不得台面，那么再往上看，棋牌游戏的市场体量其实超越了很多人的想象。低头族不分男女老幼。就像爱美的姑娘离不开小红书，年轻人离不开吃鸡和《王者荣耀》，中年男性的手机上，棋牌游戏是刚需。8月14日，中国互联网协会、工信部信息中心发布了2019年中国互联网企业100强榜单，排在榜单第49位的波克城市就是一家运营了近10年的棋牌游戏公司。我们熟悉的科大讯飞、好未来、B站、贝壳找房等，统统被这个运营斗地主和捕鱼小游戏的公司甩在身后。而排在榜单第24位的游戏公司昆仑万维，也曾以22.75亿元的高价收购地方棋牌公司闲徕互娱。2016年底至2017年初，短短半年时间内，整个棋牌游戏行业进入了疯狂并购的时期。彼时，包括一花科技、微屏软件、闲徕互娱、嘉兴乐玩、百塔网络等众多棋牌游戏公司集体被A股上市公司所收购，而且价格不菲。闲徕互娱的天价收购案，更是直接将棋牌游戏推到风口。闲徕互娱之后，棋牌游戏公司的大并购并未结束，几桩收购涉及天神娱乐、边锋网络、盛迅达、盛世锦天、富控互动、联众国际等多家上市公司，其中规模最大的收购为富控互动以13.67亿元收购百搭网络51%的股权。今年，史玉柱的巨人网络拟收购以色列棋牌游戏公司Playtika 42.30%的A类普通股，将动用的现金高达111亿元。很难想象，就连根正苗红的官媒，人民网也投资过棋牌游戏。
微屏软件科技（上海）有限公司是游戏《人民棋牌》的商标所有方。根据天眼查的数据显示，人民网股份有限公司持有该公司7%的股份，是该公司的第四大股东。人民网早在2014年就投资了这家公司。

记者尝试在搜索引擎上查找与《人民棋牌》相关的资料，但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而在“人民棋牌”和“九艺”两个商标不同但页面风格一致的网站上，均标明自己是“人民网旗下品牌”，两个网站的运营方也都是前文提到的微屏软件科技（上海）有限公司。
结合《人民棋牌》这个游戏名，很难不让人猜测，人民网和这款棋牌游戏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联系。

巨头背后的产业黑洞

上市公司纷纷入场，行业巨头腾讯和联众也并不清静，频频爆出涉赌的负面新闻。2018年4月，联众棋牌涉嫌利用平台开设赌场，公安部指挥河南、北京、广西等地公安机关联合行动，抓获联众公司执行副总裁秦某等36名犯罪嫌疑人，冻结涉案资金6500余万元。同年8月，苹果为了配合政府对非法线上赌博App的整治行动，在AppStore下架了4000多款棋牌类游戏。9月，腾讯全线下架《天天德州》、《腾讯欢乐麻将》、《贵州麻将》、《欢乐斗地主》等各类棋牌小程序和App。据媒体报道，在《天天德州》玩家组织的维权微信群中，多位玩家的损失金额总计超过2亿元。游戏中存在大量将游戏币进行双向兑换的“币商”，甚至有人使用外挂或开“黑房”有组织地对普通玩家进行诈骗。在棋牌游戏这一产业中，一旦出现游戏币的双向兑换，游戏实质上就变成了赌博。一旦有这样的通道出现，游戏币买卖、放贷，甚至是开黑房、演双簧合伙诈骗等情况便会层出不穷，棋牌游戏平台最终会变成一个收场地费的线上赌场。这样的线上赌场，比线下的赌场更难监管。上述两则新闻被爆出后才为很多普通人所知，是否还有其他平台在存在类似行为，以及这个产业背后的黑洞究竟有多大，我们很难得知真相。尽管腾讯最终选择永久关闭《天天德州》，大大小小的棋牌游戏平台也大多提升了监管的强度，严禁游戏币的双向兑换。但我们不禁要问，如果绕开游戏币，通过其他渠道进行现金交易，棋牌游戏涉赌是不是难以避免？如何真正让棋牌游戏透明，彻底斩断赌博这个百害而无一利的灰色产业？好赌是一部分人的本性，人性无解，但监管、法制、教化应当成为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保护好这个行业里有益的部分，斩除那些邪恶的触角。这不仅是政府的责任，也是企业和每一个普通人的责任。